每一個起舞的日子,都是對生命的擔當
文/劉映輝
前不久,12屆一個學生跟我聯系,問我:老師,你還在龍山嗎?不想調去深圳或者轉行嗎?就算調去教育局或者轉坐辦公室也好啊。沒有一絲猶豫,我堅定地告訴她:不,老師還是喜歡教書,喜歡留在陸豐。要我告別講臺,我想可能是到我退休的時候,或者是哪一天我不小心中了大獎,想好好休息休息,到處走走,但是終歸有一天,我還是會重新回到講臺,“跟同學們上課玩玩吧”!她噗嗤一聲笑了:老師,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。我回來了,我回來龍山跟你做同事了!
這丫頭!從教18年,這是第幾個學生跟我做同事了?我突然有些恍惚……
選擇教師這一職業,似乎一切早已注定。還是幼童的時候,就羨慕媽媽站在講臺上給學生們講課,逢年過節,有學生哥哥姐姐來家里看望媽媽,有在外地不方便來家的學生給媽媽寄來賀卡……小小的心里,知道媽媽很受人尊敬,也很為媽媽感到自豪!所以從小跟伙伴們玩過家家,都是我當“老師”,拿著小小的“教鞭”,短短的粉筆頭,教“學生”們寫字。上初中,學習魏巍的《我的老師》,每次讀到“她(蔡蕓芝先生)的教鞭好像要落下來,我用石板一迎,教鞭輕輕地敲在石板邊上,大伙笑了,她也笑了”的內容時,不知為什么,我覺得那個畫面美極了,不禁心馳之,神往之,無數次憧憬自己能成為那個溫柔美麗的女老師。初三升學,因為沒有考上公費生,我陰差陽錯進了高中校園,與我向往的師范學校失之交臂。但是高考填報志愿,我又一律填上師范院校,并且非中文系和歷史系不讀。
從來不敢想自己會教高中。矮個子的我,想著大學畢業回來,就回到媽媽工作過的學校,去做一個小學教師。也曾經有一個機會,剛大學畢業的時候,父親在深圳教育局工作的戰友,可以幫忙把我調去深圳。但我覺得我對家鄉始終割舍不下。就這樣,2001年,我分配到了龍山中學。
一切是從戰戰兢兢開始的。我個子,沒有學生高;體重,沒有學生重。那些要求學生憑學生證進入教學區的日子,我被保衛攔在門外:又沒帶學生證,讓你們班主任來領人!印象最深的一次,遇到高中教過我的體育老師查證,他也把我當學生攔在門外,我其實已經是他的同事了。于是,我踩著高跟鞋,穿西裝裙,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很“成熟”。害怕上課會出現常識性的錯誤,課前狠下苦功,查閱大量資料,上課前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反復練習,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,全部都教給學生,希望學生可以學得多一些,再多一些。即便剛開始并沒有當班主任,但是我很樂于當學生們的“知心姐姐”,傾聽他們的心聲,為他們解答各種問題。韓愈在《師說》中寫道,“師者,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”,授業、解惑、傳道,這是教育的真諦。授予學生知識,也解答學生的各種疑難問題,包括人生道路上的困惑,更幫助學生端正思想,為學生的人生指明一條正確的道路。教育也不局限于課堂,還延伸到課外,延伸到家庭。感謝我的父母,在我結束和學生的交流,夜幕降臨才回到家時,父母不僅沒有責怪,反而是理解和贊揚。他們總說:你這樣做是對的。在學生可能要走彎路的時候,你拉他們一把,就改變他們的人生,這是好事!
教學的每一個日子,都是風輕云淡、充滿幸福感的。曾經幫學生一個字一個字推敲參賽稿,在他們獲獎后,輕輕說句:你本來就很棒;曾經不厭其煩地回復學生的信件,將他們的來信視之珍寶;曾經在第七節課后,留下來看學生表演課本劇,為他們的精彩表現拊掌大笑;曾經大力扶持學生創辦班刊,而我們的班刊,成為《龍山之陽》的前身;曾經被學生“表白”:老師,以前我什么課都逃,你來教我們后,只要有語文課,我一定不逃課;曾經被多個學生贊過:老師,我最喜歡聽你的文言文課和詩歌鑒賞課,聽你講課的日子真是美好;也曾經在學校最缺老師的日子里,我同時擔任了4個班的語文教學工作,還兼任班主任……為學生付出,與有沒有班主任費無關,與拿到多少補貼無關,與名利無關。而得到學生的喜歡和信任,就是我最大的收獲。
學生畢業了一屆又一屆,迎來網絡時代,現在的學生,跟以前的學生已經大為不同。有時踏進普通班,看到學生慵懶地趴在桌上時,我耐心一個一個去叫醒他們。他們說:老師,我們累啊!老師你不累嗎?我說:你們肯定是晚上玩游戲了。好好的青春,浪費在虛幻的網絡世界中,你們收獲了什么?老師不累嗎?老師可能在生病,但是只要走進教室,老師覺得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!于是在學生們嘻嘻哈哈的笑聲中,我和學生一起又開始了愉快的課堂學習。直到現在,教書18年,被學生喚作“姐”,雖然如果早婚,年齡上可以做他們的媽媽了,但我享受這樣的稱謂。這樣的稱呼,讓我明白,學生愿意把我看成是他們的朋友。
一直不覺得教書苦!苦的是要趕著改卷出成績的時候,頸椎和腰椎嚴重受不了;苦的是苦口婆心,學生卻走向了無心向學的道路。其它絕大多數時候,教學是快樂的,教書生涯是幸福的。教學的快樂,與自己處于什么環境無關。幾乎每一屆都有學生問我:老師,你為什么不到其它發達城市去啊?那里的工資很高啊。我們這個地方,太落后了,工資又低……言下之意,學生覺得我留在陸豐,留在汕尾,好像被浪費了。可是于我而言,在哪里教書不是教書呢?留在更需要我的地方,不是更好嗎?更何況,我深愛我的家鄉。
教學第五年,我寫下《菩薩蠻·園丁記》:“講臺三尺心天廣,書生意氣精神爽。課堂誦詩齊,師生共解疑。 簇擁開口笑,拍案奇文妙。今日勤耕耘,明朝捷報頻。”我不善言辭,但我享受于能讓我揮灑自如的“三尺講臺”;我不喜熱鬧,但我陶醉于被學生“簇擁”的和樂場景。教學第十年,我寫下《七絕·贈高三學子》:“寒窗十載競英雄,錐骨懸梁才若神。香漫少年折桂客,夢中笑醒種花人。”我熱愛教育事業,我也喜歡花花草草。培育學生,其實也是在栽種花草,是修煉自己和提升自己的一個過程。我希望我的學生時到花開,蟾宮折桂。這些好像又多少有些功利心。如今,我的想法很簡單。那就是跟我的先生一起,安靜地教書,安靜地過好每一個美好的日子。他講他的牛頓運動定律,我講我的之乎者也。當有一天,我的學生走上社會,某個學生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茫彷徨,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,突然想起劉老師曾經說過的某句話,頓時豁然開朗,心澄路寬,深刻明白:每一個起舞的日子,都是對生命的擔當。
我想,這就足矣!